曾在开平马冈镇做过镇长的戚迎春，对当地名优特产马冈鹅有着比别人更深厚的感情：40年前，他为了谋生曾踩12个小时单车，从马冈镇到肇庆买鹅苗，隔天凌晨4时再将鹅苗背回来卖，每只鹅苗赚5毛钱。

　　40年后，退休多年的他和儿子戚超群开起了第一家马冈鹅本土品牌店。凭借一股拗劲，戚氏父子试图重振马冈鹅这张地方名片，并带动成千上万的农户一起致富。在养鹅上，他们采用的是最“土”的方法：拒绝商业逐利逻辑，老老实实把鹅多养一个月。

　　文/图：南方日报记者 项仙君 实习生 黄静利

　　老镇长父子创业养鹅

　　马冈鹅是江门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多年来不少养殖户却养一批、亏一批，于是，戚超群卖了自己的材料包装厂，养鹅创业

　　作为“80后”的优之名马冈鹅有限公司总经理戚超群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地道的农民，记者见到他时，他正头戴草帽忙着喂鹅、捉鹅。基地里满是鹅粪，远远地就能闻到臭味，但他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脸上总是挂着笑。

　　戚超群做过公务员，干过材料包装厂，却一直干得不起劲。在他看来，这两份工作都只是为了谋生，没有精神寄托。但一说起马冈鹅，他掩藏不了自己的感情：“马冈鹅是我的事业”。这个事业，就是戚迎春、戚超群父子俩的梦想—重振作为地方名片的马冈鹅品牌。

　　开平马冈鹅有着近百年的历史，因肉纹纤细、脂肪适中、味道鲜美，被列为广东“四大名鹅”之首。戚迎春当过几年镇长，对当地马冈鹅的情况很是了解。多年来，他看到无数的马冈鹅养殖户养一批、亏一批。“镇里曾想出资150万元奖励养鹅大户把产业做起来，但就是没有做成。我们马冈鹅是江门市的非物质文化遗产，为什么会沦落到这种境地呢”？

　　受父亲的影响，儿子戚超群对于马冈鹅也一直有着特殊的感情。2008年，厌倦了“谋生”的戚超群有了创业养马冈鹅的想法。退休的戚迎春十分支持：“我有退休金，你妈也有退休金。咱不怕穷，尽管做，亏了就亏了！”

　　在父亲的鼓励下，戚超群把自己的材料包装厂卖掉，又向亲戚借了七八十万元，凑了100多万元作为创业启动资金，注册了优之名马冈鹅有限公司。父子俩一起上阵，买了2000只种鹅，鹅苗的孵化和成活率都很高。

　　可惜的是，由于市场调研不足，他们第一年就遇上了市场价格暴跌。最惨淡时，一对鹅苗只卖4元。父子俩一下子就亏了近百万，几乎赔光了老本。

　　他们还尝试过开发香港的市场，却又一次血本无归。“马冈鹅的健康状况本来检测过，没问题，但到了海关，却发现鹅全都病了。后来发现是天气太炎热，运输途中鹅晒了几个小时太阳受不了，全都病了。”

　　戚超群把自己关在房间里闭门思过，几天以后他对父亲说，“我们的鹅，就要在品质上比别人好；既然卖给中间商卖不出去，那么我们就自己养，自己卖，要把终端掌握在自己手里！”他打定主意，自己开餐馆，打造养殖、餐饮、外卖连锁一条龙经营的企业品牌。

　　老华侨致信鼓励养鹅梦

　　一名移居加拿大的马冈籍老华侨来信：“谢谢你把纯正原味的马冈鹅带回到餐桌上！”如今，戚超群开的餐饮店“一位难求”

　　戚超群终于开起了第一家餐馆，但因为价格比别人高，并没得到周边人的认同。他说，自己一度对创业的定位产生了犹疑，但因为一封信，他决定要把这个梦想坚持下去。

　　这封信是加拿大一名80多岁的老华侨托儿子带来的。老人家是马冈人，移民加拿大多年，多年来老人一直惦记着家乡鹅的味道，但几次家人带回去的鹅都让他大失所望，直到吃到戚超群的马冈鹅。老人在信上写着：“谢谢你把纯正原味的马冈鹅带回到餐桌上！”

　　这封信现在被戚超群贴到酒楼的展示橱窗内，他说：“这以后，无论我遇到什么困难，都会想到这位老人，想到我能帮像他一样的马冈人找回故乡。”

　　戚超群的第一家餐馆只是一家连锁快餐店。为了找到最佳的味道，3个月里，他没事就蹲在厨房，前前后后吃了100多只鹅。他将厨房设计成开放式，让所有顾客都可以看到马冈鹅的整个烹制流程，解除他们对食品安全的忧虑。

　　令父子俩颇感惊喜的是，他们的努力很快就见到了成果。从第一家店开始，生意一直红红火火，虽然他们的烧腊铺一天只开3个小时，限量卖100只，但每天都有人排队。目前优之名已拥有4间餐饮店、5间明档，优之名也成为开平市餐饮业龙头企业之一。

　　走进优之名旗下的“鹅城”酒楼，首先看到的是一堵宏伟的城墙，跟《让子弹飞》电影里面的一模一样。有食客介绍，晚上鹅城一般是没有空位的，周末想要来这里吃饭，必须得提前订座。

　　正是因为掌握了这些销售终端，几年来，优之名旗下的毛鹅价格从100元涨到150元，成鹅价钱从128元涨到238元。但价格上涨并未影响到它的销量，当地的养鹅户告诉记者，市场“10多年来都没有这么稳定过”。

　　马冈鹅养殖再次火爆

　　在戚氏父子的带动下，马冈鹅养殖在当地再次火爆了起来，养殖户说，“镇上起码多了1/3的人养鹅，连隔壁大沙镇现在都遍地是鹅”

　　其他人养的马冈鹅一般长到60天就可以上市了，戚氏父子的马冈鹅却要养到90天。

　　熟悉马冈鹅的人都知道，鹅长到60天以后，体重基本不会再增长。不仅如此，养90天还要承担更多的风险：疫病、自然灾害、价格波动，养殖成本也大大提高。但为什么他们要坚持比别人多养30天呢？

　　“可不能少看这30天，60天的鹅毛还没完全长好，需要借助沥青或食用蜡拔毛，多少会有化学物质残留；而90天的鹅，用人工脱毛就可以脱得很干净，安全卫生。这与其说是我们的养鹅‘秘诀’，不如说是我们创业养鹅的坚持和理念”。

　　戚超群很怀念小时候的马冈鹅。那时，一家养三只五只鹅，鹅都在田野里跑，喂食不用饲料，而且一定要养3个月以上。小时候他就总跟鹅待在一起：放学回家后把鹅赶到田野，把自己每顿吃剩的米饭喂给它们吃。后来，“养鹅被商业化了，许多人为追逐利润，想尽法子降低成本。使用催生饲料喂养，缩短出栏周期，马冈鹅的味道也没有了”。

　　戚超群家的鹅苗是在温室里培养的，鹅苗孵出来以后，被送到和优之名合作的养殖户家里养到55天左右。之后，优之名将鹅回收，运回自己的农业科技示范场继续饲养一个月。回收的鹅要先放养几天，让它们在池塘里游泳，清洗毛上的污垢。最后十几天，再将它们圈到棚子里继续养，只吃谷物不吃饲料。每一栏都有不同的进场日期，鹅的数目也要严格控制，“如果太拥挤，鹅容易打架，鹅肉出血损坏，甚至导致鹅死掉。”戚超群说，“这样出栏的鹅才有马冈鹅的味道。”

　　如今，在戚氏父子的带动下，马冈鹅养殖在当地又火爆了起来。戚沛是马冈镇的合作养殖户，现在他的养殖场里有1000到1500只鹅。他告诉记者，“现在整个镇上起码多了1/3的人养马冈鹅，连隔壁大沙镇现在都遍地是鹅。”

　　记者手记

　　鹅倌不是

　　想当就能当

　　戚迎春曾是马冈镇镇长，说起养鹅滔滔不绝。他现在还记得40年前骑12个小时单车去肇庆买鹅苗，睡在草丛里的那段往事。

　　他的儿子戚超群也是个不一般的年轻人。在同龄人多选择在城市做有“钱途”的行当时，他选择回乡养鹅。参加同学聚会时他常常会被笑问：“当个鹅倌有意思吗？”

　　在一个个因焦虑而失眠的夜里，睡在臭烘烘的鹅场，他也不止一次问过自己：“我这样有意思吗？”

平市农业局副局长伍伟鹏曾对养殖业做过调研，在他看来，农业是种情怀产业，是带有公益性的、有生命的产业，开始了就不能停下来。“田园牧歌看上去很美，做起来却很孤独。像房地产卖出去你基本就没什么事了，但农业你不管的话，菜就烂在你手上。做农业，想赚快钱基本是不可能的。之前也有一些老板投资过马冈鹅，投了一两千万元，但很快撤了。唯有戚氏父子一直坚持下来，不容易啊！”

　　戚氏父子现在算是体会到停不下来的味道了：每天看着酒楼和烧腊店前排队的客人，听到他们对产品的赞美，他们只能往前走。戚超群说，马冈鹅已经注册了地理保护标志，是这个小镇比碉楼还有名的东西，他有责任保护好这个品牌。

　　他说，现在想来，把鹅多养一个月这事儿是做对了，因为那些消逝在记忆里的味道，他把它找回来了。